【入流】高空跳伞，我做过最大胆的事

年少时叛逆，

总空想着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感觉。

身体从窗口抛出去，

重重地落下了无牵挂。

长大自知这想法愚昧，父母需要照顾，房贷需要偿还，那么多美食没来得及品味，美好的生活享受不够，怎会有轻生的动机。

但隐隐约约，又想知道那瞬间下坠的感觉。有段时间喜欢坐过山车，从高点俯冲下去，偷偷地松开手，尝试失重的感觉。

签下生死状终有一天，我独自来到户外冒险圣地——新西兰皇后镇，一个被南阿尔卑斯山脉包围的小镇。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兼具峡湾、激流、山谷、森林各种地形，使得这里成为了户外爱好者的天堂。

乘坐有百年历史的蒸汽船游览了瓦卡蒂普湖，吃了一块肋排后，我不知怎样就走进了这家户外运动商店。橱窗贴着高空跳伞的海报，电视转动播放着大胆者一跃而下的瞬间，我看了好久，知道这就是我想要尝试的。我头脑发热选了英尺的最高难度，迅速刷了卡，畏惧自己改变主张。工作人员开了收据，嘱咐第二天一早来商店报导，会有司机接送去营地。

皇后镇可以选择的户外运动很多，蹦极、滑翔伞、热气球、喷射快艇、激流泛舟，但所有都不如高空跳伞对我的吸引，也知道回国以后很难再参与这项运动。我喜欢在异地冒险，不想有人为危险担责。

签完合同后，我去吃了一顿久违的中华料理，边吃边把跳伞计划告知了几个国内的朋友，却没敢告知父母，怕他们担心。那晚睡得其实不安详，青年旅馆里，隔壁的年轻人半夜还在欢笑，厕所里有未清算的呕吐物，我闭上眼睛，一面空想着明天产生的一切，一面强制自己快点入睡。

第二天清早，简单吃了早点，来到指定地点，推门进去，屋子里已挤满了人。我们坐在小型台阶上，一人发了一份承诺书，上面的意思是：我是自愿的，知道这项运动的风险，并愿意承当一切后果。这项运动没法被保险，连去新西兰之前买的人身意外险，也声明了极限运动事故没法赔付，签名就相当于签下一张生死书。

那是最后放弃的机会，我没有犹豫，签了自己的名字。投影上不断播放着跳伞的录相，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我已无意去分辨他们脸上的恐惧和喜悦各占几分。牢牢地盯着工作人员，不想错过她讲授的注意事项。

冒险前奏跳伞是双人进行，游客和教练绑在一起，这固然下降了风险，可自由落体的乐趣却没减少。商店提供录相服务，会有第二个人跟你1起跳下去，负责捕捉你脸上的表情，除我之外，基本每个人都选择了录相。而我只是想独自体验一下空想过的感觉。

我依照挑选的高度被安排在10点动身，同组的是五位新加坡游客，他们在去程大巴车上的欢笑，和结束后的沉默夹杂着几声干呕构成反差。车开了五十分钟，我无暇去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是牢牢地捉住书包，暗暗假想最坏的可能。

开到营地，新加坡同伴们开始合影纪念，提早摆出成功的手势，我则四周游荡，透过玻璃看工作人员在整理跳伞用具。过了半小时，轮到我们这组。我们被带进去，要求寄存身上的物品，尤其是不能有尖锐的物品，我询问了是不是可以戴眼镜，这也是我从未尝试过蹦极的缘由，如果戴上眼镜，巨大的冲击力肯定把眼镜甩掉，而摘掉眼镜，又看不清两边的风景。

得到肯定答复后，我开始穿着服装，六月正是新西兰的冬季，工作人员示意我可以穿着羽绒服，再套上跳伞服，全部人即刻显得臃肿。然后再绑身上保护绳索，扣好防风镜，再加1顶卡其色的帽子，戴上手套，全部人都被包裹起来，其实不舒服。

我们几个人，被集中在一起，讲授注意事项。我唯一记住的就是离开舱门的瞬间，身体要保持一个香蕉般的姿态，头脚上扬，不要平铺下去。工作人员安排顺序，只有我是不需要录相的，所以被排在最后一个跳。教练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就是刚在玻璃里那些整理衣服的年轻人，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我根本没有记住，却仍然放任自己相信他。

高空跳伞我做到了随着上一架飞机的人一个个落地，我们一步一步走进小型的飞机。我最后一个跳，所以是第一个上飞机，坐在左边最靠后的位置。飞机装下了10几个人，关闭舱门，伴随着轰鸣腾空。机舱没有椅子，我们拥堵地坐在地板上，和自己的教练靠在一起，他利用飞机上升的时间将自己和我绑在一起，两件衣服上的锁扣相连，他手臂穿过我的身体，箍住我，我不停地问他这个步骤是不是做好了，不想推开舱门的霎时，我们就分离开，他笑笑让我放心。

飞机左右摇摆，迅速上升，超出高山教练拍拍我的肩膀，给我看高度表，数字还在迅速爬升。升到云层以上，本来有说有笑的几个同伴也开始默不做声。

英尺，就是米，以时速千米的速度自由落体，恰好是1分钟。在这1分钟会产生甚么？我没去假想，也许内心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工作人员打开舱门，风立刻灌了进来，穿羽绒服不再是一件愚昧的行动。先是摄影师跳，然后依照顺序，我还没来得及视察，同伴就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只剩下我跟教练。他夹着我的身体渐渐挪到舱门，风很大，眼前都是云朵。我牢牢捉住背带，怀疑他还没数到3，就把我推了下去。那一瞬间，我头脑里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就这样吧”。

我有几秒钟的空白，在凛冽的风中加速下坠，恢复神智以后，满头脑缭绕着“banana”这个词，赶快头上扬，小腿后仰，脚尖绷直上翘。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可以张开手臂。我松开肩带，张开双臂，以飞翔的姿态下坠。风太大，吹开了我的眼罩，眼睛遭到了气流猛烈的冲击，眼球发胀，我艰苦地扭头示意，教练一把把我的眼罩按了回去，我才略微好受一些。

那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在平常生命里总被错过的时间，在空中却显得那末漫长，注意力集中在当时的每秒，使我现在仍然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他将我身体倒转过来，做了几个翻滚的动作，身体被急速倒转朝天的时候我终究有了一丝畏惧。

等我渐渐适应以后，他才拉开降落伞，“砰”的1声，我下坠的身体被往后狠狠地拉了一下，速度放慢下来，在空中滑翔，教练指引我看山脉、湖泊、羊群，一片湛蓝，眼前的风景是在任何1本文学名著里都没有被描绘出来的。我将手臂尽可能伸开，漂浮在空中，大口呼吸着空气，身体史无前例的顺畅。

地面的坐标一点点清晰起来，我们渐渐滑向目的地，我放平双腿，人搓着草地落下，直至落稳，我才长舒一口气，可心里竟是再来一次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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