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海子山海关火车经过 三月是学雷锋月。 三月是海子月。 海子写了一首想起雷锋的诗歌,“如今我长得比雷锋还大/村庄中痛苦女神安然入睡”,21岁的他,发现自己比雷锋还“大”。 春天春天春天的一生痛苦 我的村庄中有一个好人叫雷锋叔叔 春天的一生痛苦 他一生幸福 ——《秋日想起春天的痛苦也想起雷锋》; 又是三月。21岁的我,去祭拜留在25岁的他。 山海关火车站年3月26日晚 一 年3月26日。出山海关火车站,沿着铁轨,向东走。开始时步子很大,走着,周遭景物愈发荒芜,放缓了脚步。周边是高粱地、麦田或落荒的空地。 海子在铁轨旁,徘徊许久,与他同行的是四本书,《圣经》、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行至龙家营段,他不再往前。大约到了日暮时分,他迈入铁轨,躺在了枕木上。 昨天是你的生日,明天是你的祭日。 这是海子25岁的第3天。 年暑假,我的老师Y一个人去了山海关。那日的细节,他还记得清晰。那年,沿途还很荒凉,过桥后更偏僻,四周是高到将人埋没的高梁地。走到一半,忽然下起雨,继续走下去。到了海子卧轨的桥头,云开雨霁。 “海子对文化的重构的勇力永远值得我们尊敬、反思与反省,但在当今欲望迸发的中国社会,海子的诗最为国人所耳熟能详的,是房地产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广告辞。”临行前,致信Y老师,他回复道。 年3月26日,我和Q在山海关火车站门前相聚,匆匆午餐后,踏上祭海子之路。Q的背包里装着诗友们海子28周年祭日的诗歌集,打印在A4纸上,装订成册。走到一家小店,Q买了白酒和啤酒,可惜店家没有碗,他清早从北京赶来,也忘了带。 Q是第三次来山海关。第一次是年,大三的他在学艺术的表哥熏陶下,对海子的感情愈发深厚,来到这条因海子而“闻名中国文艺圈”的铁道。这次来的路上,快到站时,他打开手机地图,根据定位,拍下了龙家营附近的铁道,“高高的围栏,或密不透风的围墙”。 我是第一次到达长城的起点。3天前,偶然看到海子祭日的消息,想起自己身在北京,且正值周末——“我为什么不去看看海子呢?”当天下午去万圣书园,买回觊觎良久的《海子诗全集》(西川),屏息静待。 二 沿着海子走过的路,沿着Y老师走过的路,想知道,我没有参与的那两场行走,是什么模样。 Y老师邮件中反复叮嘱我,周围荒凉,注意安全。 因铁轨早已被高墙阻挡,我们只好沿着墙根,听着火车声,走在海子的路南边,10米以外的狭小马路上。马路旁是居民单元楼、平房、工厂、小树林、待播种的田......没有Y老师见过的高粱。 倒是有Y老师经历过的雨水。北方春季干燥,很少下雨。来山海关时是雾霾天,看不见北面的山与长城。第二日醒时天空有些微蓝色,上午阳光,中午乌云,下午太阳雨。 太阳雨,这是海子喜欢的天气。28年前的山海关,是什么天气? 走到石河。“这里离海这么近,居然也会干?”Q感慨。 “分明是晴天,为什么,天空却没有蓝?”我替海子问28年之后的北方春天。 大海是你。石子是你。我的海子。既然不能够在你躺下的地点给你读诗,那就在铁道桥下的石河河床上吧。这儿,距离你下车的地方大约三公里,你从桥上看桥下了吗?石河那时,还是大水浩荡吧? 一路上,我背着书包,怀里抱着红色棉布袋,袋子里是《海子诗全集》,我把它当成了你。抱着诗集,像抱着一个孩子,海子。坐在一颗距离阳光更近的大石头上,拿出诗集,开始给你读诗。 出发前,我向朋友们征集给你的诗,一些人分享了ta喜爱的你的诗,一些人发来了他为你写的诗,还有一位分享了一小段他给你写的歌。 好多人以你的诗为歌词,谱上不同的曲,去往山海关的火车上,我一直听着蒋山的《德令哈》和周云蓬的《九月》,你那时喜欢听什么音乐呢?这两首歌也捎给你,一首更青春一首更沉寂。若你在世,会不会也拿起吉他,为你的诗谱上新的曲子? 读诗的时候,火车密集地从头顶大桥上碾过,轰隆轰隆,像是五月将雨的一串响雷。轰隆声一一涌入耳朵,也存入了录音中的手机里,成了每首诗的背景音。稍后,我将把这些诗捎给我远方的朋友们,他们托我带给你的诗与歌,我都带到了。 最后,读完诗,我拾了一枚紫灰色的石子,揣进兜里。这石子,也是海子。 三 横渡石河,不必船桨,也不会湿鞋。走到一个“铁道人员专用入口”,距离铁轨很近的铁门,没有墙,没有障碍物,我和Q放下书包,开始准备祭拜。先开白酒,再开啤酒,海子,天国有没有酒出售?喝完酒,你还会写诗吗?还是,醉倒即卧,不再提笔? 不写诗也罢,点一支烟,再吐一吐你未尽的言吧。我拿起火柴,划亮,凑近烟头,烟草还没有燃起,火苗已经熄灭。Q把烟含在嘴里,再划了一根火柴,烟终于点着了。 一根烟的时间。我读了这条路上给你的最后一首诗。很多年以前,我把这首诗抄在了一个厚本子的最后一页,大一时,准备去参加你的26周年祭日诗歌朗诵会,找个新本子,偶然翻到这一页,愕然。 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他们把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年3月14日凌晨3点到4点 (写到这儿又要眼睛模糊了)抄了这么多年,在不同本子,不同颜色的笔,不同的地址,其实,我还是很少读这首诗。不愿,不忍不敢。我总是边读边止不住造句“如果,海子还在......” 读完,Q将他带来的诗册拆开,一页页,铺在铁门旁,用石头压住太薄的纸,给你看。向你问候时,他忍不住转化成了家乡话:“海子,你的诗歌信徒来看你来了,这是我们给你写的诗,我们都还记着你。你喝一点酒,顺便看看这些诗......” 诗歌陈列完毕,打算进行最后一项——烧诗册。这时,东边走来 一位铁路执勤大哥。Q让我先别生火。 大哥走来,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这里祭拜一个诗人,他当年在这里去世。”Q答。 大哥听着,看着一地的祭品,眼神柔软了些,说:“这里不安全,你们记得早点走。” “如果他在世,应该和您年纪差不多。”Q说。 不知是曾经见过海子的祭拜者,还是被这句“年龄相仿”打动,大哥这下稍微解除了担忧,开始给我们讲山海关。 “这是中国最老的一条铁路了,詹天佑设计的。” “山海关这儿地势太弯,高铁根本开不快,平时都是km/h。最多km/h。” “每天都要巡逻几遍,不放心,总有人来这里(自杀)。前天晚上,一个30多岁的男子冲过围栏,直接进去了,他是为情自杀。” 我暗自想,我们的海子不一样,为的是一个诗歌王国。他的衷愿属于世界和永恒。 “我们可以把这个诗烧给他再走吗?”我问,正处森林防火期,擅自起火会否被“拘留”。 “可以,我在旁边看着,你们烧完我再走。”大哥爽快地点头。 烧火,撒酒,包子放在旁。 “把包子放在火上吧,我们(秦皇岛)这边的习俗是把祭品放在火上。”大哥提醒道。 (以上三张图,来自Q) 话别大哥后,Q说:“这位大哥是个重感情的人。” 生而为人,谁不重感情呢?只是,我们不知何时起,把拥抱太阳的行为视为了“不自量力”或“西西弗斯式徒劳”,不肯再为真诚与超越作新的努力。 四 我什么时候初识海子?可能是语文教科书,或是家里书架上某本来自80年代的诗集。 山海关的夜年3月25日 大一下,3月初,在G座宿舍海报栏看到一张风格不同的海报——紫色背景色,一个大大的海子张开双臂的照片,顶部写着“海子26周年祭日诗歌朗诵会”,底下落款壹点诗社,柯同学(短号XXXX)。打给对方报名参加。? “我记得你,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站在我后面的,你声音很好辨认。”对方道。 “真是诗人啊,素未谋面的人,也可记住声音......”我想着。 年3月26日,夜晚9时许,诗友们带上各自的诗歌,水库会师,约十人许,围坐一圈。柯同学笔名乐之,和江同学一起,是壹点诗社创办者兼活动组织者。乐之给每人发了一根红蜡烛,握著蜡烛,伴着南国初春的晚风,开始朗读。 总记得江同学和兰兰合作的潮汕话版本“我请求:雨”,微妙的心绪与八个音节的潮汕话搭配,不必谱曲,自成一首朗朗的小调。 还有大家与海子之间的故事。乐之老家在安庆,距离海子很近,他说,曾经去海子家探访,两位老人在正屋坐着,望着儿子的肖像照,呆坐着,用整个后半生写两个字——孤单。 朗诵、谈天、淘八卦、玩蜡烛、吃零食......到了半夜两点多,水边风越来越大,大家睡意渐沉,归还了蜡烛,收拾了一地残骸。“不知东方之既白,”我盼著倒地而睡,还是被大风吓得蹿回宿舍。 即将毕业的关口回味汕大时光,这一夜竟无可超越:海子、诗歌、烛火、湖水、友人、酒、星空......有关理想主义的名词,在这儿都能找到相对应的物事。 后来,其中几位诗友成了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对于少社交的我而言,颇难得。 感谢海子。 活动之后,G座的海报还在那儿。3日后,无人清理,我便自作主张揭下来,钉在宿舍的衣柜上。此后,每每打开衣柜,见到的第一个总是海子大大的“拥抱”。 之后,图书馆借来的《海子诗全集》续借再续借,海子的诗还是只读了一点点。或许,心头的灵犀更加重要,毕竟,我们都这般热爱乡村、野花、太阳、山羊、树、灯、鱼儿、小河...... 一年后,乐之和江同学都毕业了,壹点诗社的活动也停了。泡馆时,我也不再溜达在诗歌区了。一心去“远方”的我,提醒自己,“好好学英文和专业课”,开始觉得诗歌是种奢侈。 心底,某个部分,似乎还在隐隐作祟。 五 于是,几日前的“海子祭日”推文唤起了水边读诗、每日以目光亲吻海子照片的记忆。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秋》 山海关站,检票安检处。我照例放下背包,把海子抱在怀里。被安检大姐喊住,“回去,把包放在安检带上!” “这是一本书,我怕弄脏,我在北京也没有检!”红色袋子是我留了好久舍不得用的,这回用来保护海子,过安检时,我不想它接触多灰的传输带。 “赶紧放上去,别说了,在我这儿,必须过安检!” 于我而言,这像是某种“征兆”,我的海子,不得不接受红外线扫描,扫描的人从来没有读过他的诗,却可以对他肆意解剖或涂抹污迹。 许是我多虑了。 来之前,我止不住幻想:绿皮火车,乘客寥寥,上了车,我们各自坐在角落,不约而同拿起了海子的诗歌,几个年轻人,因为海子的缘故,坐到一块儿,同去山海关祭拜。 北京往返山海关的动车上。我一半时间在睡觉,一半在读海子。周围有人在吃东西,有人在聊北京治疗白癜风医院哪里比较好北京那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技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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